顾籍的眼神是那样直白，所有人都看的分明。

    陆父这个家主本该很硬气的，但顾籍之前已经从称呼上给了下马威，这会儿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：“怎么？董氏坐那也不成？”

    闻言，董氏面色飞红，羞愧难当。

    她打定主意，若是让她离席，那今日这顿饭，别人也甭想吃好。看着目光坚定的董氏，顾籍顿时明白了陆家形成今日局面的原因。

    陆母这个主母是个底气不足、言谈不行的面团，作为婆婆很好，但遇到那厉害的就不成事了；董氏恰是个厉害的，主意很正、颇能豁得出去之人。至于他的宝贝妹妹，某种程度上比儿郎还大气，并不在意这些小节，何况又是公公的妾侍，理她做甚？

    能理解江荻心思的顾籍，却是落了脸，直接看向陈妈妈。

    不必他开口，陈妈妈立即躬身行礼，道：“二爷有所不知，妾室与主母同席不合规矩，老奴说过数次，只是太太、大奶奶为着家中和睦，并不听劝。”

    眼见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陈妈妈，成了顾籍跟前的兔子，陆父就没底气了。

    江荻就道：“相公不过是个举人罢了，立那么多规矩给谁看？小哥放心，我手里有现成的规矩，只待相公高中授官，立即执行。便是那样，公公也不在我的规矩之内。”

    顾籍显然不同意，因问陆父：“伯父也是这个意思不成？”

    陆父只问：“要守什么规矩？”

    顾籍与他略解释几句后，道：“依着妹妹之言，伯父是不同其他官老爷来往的。若是如此，规矩一事，大可不必。如若不然，伯父出门也只会被人瞧不起。不过伯父放心，大家都是规矩人，不会当着伯父面说半句不好。私下么，各家传什么话就不一定了。”

    恐吓过陆父后，顾籍又道：“这毕竟是陆家的事，我是外姓人，原不该多言的。只是陆通是我妹夫，我为他的仕途、学业都没少出力。如若陆家不需要，及早言明，我还能省却许多人情、金银。”

    言外之意，你不按规矩行事，我就不操那心了。

    陆通听了最后那句，想起孔夫子所言的六一居士手稿，立即问顾籍：“小哥，六一居士的手稿，是你送给孔夫子的对么？”

    顾籍颔首：“嗯，是我送的。”

    但是本意不是让他收你为徒的，这种对当前没用的大实话，就不需要告诉陆家的人了。一听六一居士手稿，江荻都惊讶了，忙道：“那种东西不应该是有价无市的么？小哥哪里来的？”

    顾籍答：“自然是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换来的。曾祖父找到我的时候，把父亲母亲当年留在京城的东西全给了我。之前没把父母的事告诉妹妹，那些东西我就没告诉妹妹。如今妹妹既已知父母之事，改日去一趟应天府，挑一些实用的吧。母亲的嫁妆，妹妹尽可挑来。”

    便是顾家经历两次变动，顾文夫妇的东西，皆是完好无损的。后来找到顾籍后，先镇远侯又与了他许多私产。可以说，便是顾父所有的钱财都给江荻，他都不心疼。

    江荻听了父母还有遗物，道：“这个自然，我必须去挑一些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顾籍承诺：“妹妹几时去，我几时陪。只你家这宅子是放不下的，不若直接送到顺天府的宅子里。”

    江荻颔首，并道：“到时候再说吧，小哥只说六一居士的手稿，价值几何？”

    顾籍道：“还是那句话，有价无市，约莫万两银子吧。我当时是拿东坡居士的手稿，同杨阁老换的。六一居士和东坡居士之间，杨阁老更爱东坡居士。”

    望着侃侃而谈的兄妹，陆父愈发气弱。

    至于董氏的气焰，因顾籍并没有坚持让她下桌而微弱，随着顾籍和江荻那从容的对白而减弱。听到她完全听不懂的人和事，已经基本销声匿迹了——对方不是故意找事，实在是大家层面不同。只是，陆通怎么就好命，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？她儿子，她儿子读书还不一定呢……忧愁渐渐爬上董氏的眉眼。

    见时候差不多了，顾籍方道：“都是我的错，大好的日子，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？还是吃东西吧。真是好吃的都堵不住我的嘴啊。”

    陆父只听到前面一句就立即接话：“是是是，吃吧吃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：……

    顾籍淡定自若地开始用餐，对董氏列座一事，不再说一个字。但是董氏、陆父两个的心情，却是连美食都拯救不了的。

    饭毕随意吃了几口月饼，应了节景，陆通不耐烦“全家”共赏月，指了有事要和顾籍说，要去前院。暖暖才得的宝贝很喜欢，立即牵着弟弟的手要跟去。小午是个离不得奶奶的，抓了陆母跟上。见状，江荻理所当然道：“婆婆一个人看孩子不容易，我也去吧。”

    走的只剩陆父、董氏一家四口。陆敏略大两岁，还记得从前自家幸福的些许光景，就对陆通等人不熟，见只剩自家，心中无比欢喜，脱口而出：“太好了，又剩我们一家人了。”

    脸颊的笑容，是那样真实。

    见女儿如此，董氏萌生一股冲动，再回徽州，再做女东家的心思。可下一刻，陆政就打断了她的梦想，陆政道：“姐姐说的不对，大哥和大嫂、母亲和也是我们的家人。”<-->>

本章未完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