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脚没有说话，搬过凳子坐了下来，从兜里找出一支香点然，又拿两张黄纸撕成一条一条的，用点然的香把纸条串了起来，手一扬扔在了李勇脚上，说来也奇怪，本来就是纸和香，而此时变得像一张小网一样，准确地罩在李勇的双脚上。

    而李勇像是被定住一样站在那里，只有眼睛在向上翻着。

    张大脚看着他说，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？李勇没有说话，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众人，很多胆小的人已经退出了屋，在院子里听着。

    许久后他慢悠悠开口说话了，三十年前我也住这村里，就住在村北的磨坊里，你们还记得我吗？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，笑的周围阴风阵阵。

    许多年纪大的人听他说完脸都白了，双腿像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。

    李勇没有再说话，而是轻轻啍着歌谣，声音很轻，像是在哄娃在睡觉，只是声音让人听了很心酸。

    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时，外面刮起大风，门窗直摇晃，像是随时掉下来一样。这时李勇也不唱了，只是阴阴看着他们说，今天还了吧！我要你们今天都死无全尸。

    随着他的话落下，外面响起了孩子的哭声，还有各种动物的叫声，很多很多声音夹杂在一起。

    房门突然也被撞开了，本来躲在院中看热闹人都冲了进堂屋，他们各个脸色青灰，眼睛冒着红光，看着屋里的人就像狼看到肉一样。

    张大脚大叫一声不好，带着众人冲进了东屋，她随关上房门，咬破手指在门画了一个符咒，忙完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沁透了。

    她冷冷看着孙贵说：你说吧，磨坊是怎样回事，如果你到现在都不说实话，那没人能救你们村子了。

    屋内的几个人都沉默了，像是都进入了回忆当中，这时刚醒过来不久的李老爹开口说：那是三十年前的初秋，先是严重的蝗灾来袭，所有的庄家都被吃干净了，连山上的草本都没有留下。

    紧接着又暴雨连连，山洪爆发了，冲坏不少房屋，吃的东西都被冲走了，饿死了很多人。

    这时从外地来了一户姓王的人家，有九口人，听说是这家的大儿子得罪了人，想在下洼子村落户。

    这家男人四十几岁，叫王永，媳妇儿叫孙芬，大儿子叫王林二十几岁，娶的媳妇叫马丫，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。

    二儿子十九岁叫王刚，三儿子叫王风十二岁，小女儿六岁叫王丽。

    这天王永提着一袋子粮食来找孙贵的爹孙大有，当时还是孙大有在当村长。王永说明了来意，他想在村里找一个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孙大有想了一会说：村北面有几间房子，以前是当磨访的，现在空着呢，你收拾收拾去住吧。王永放下粮食道了谢就转身出屋去了村北，他带着全家收拾了几天就住了下来。

    当时村里哀鸿遍野，满目疮痍，乱葬岗的草席卷都快铺满了，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人。

    村里人连烂在地里的黄树叶子都没有放过，就着水咽了下去。当时的人都饿红了眼睛，有的人晚上偷偷去了乱葬岗用菜刀切点死人肉回来煮一煮吃了，后来吃尸体的人越多越多，乱葬岗的尸体都变成了骨架子。

    唯有住在磨坊的王家不见出来寻食，慢慢村民发现他们一家每个人都白白胖胖的，不像受灾挨饿的样子。

    当时就有几个饿疯的人打起了王家人的主意，他们偷偷跟着王家外出的小女儿王丽，见她一个人在河边玩水就猛地窜过去，把小女孩的头死死按进水里，等了一会看着女孩不再动了就抱起她偷偷回家煮了，几个人撕扯着小女孩的胳膊腿啃咬着，吃饱后还舔舐一下手指。

    天黑了王家人也不见小女儿回来，就全家人打着火把出来找人，整个村子都回响着他们喊孩子的声音，找了一夜也没有把人找回来。很多人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，可是没有人敢告诉王家。

    直到天亮后王家大儿子才在山角下看见妹妹穿的衣服，衣服上血迹斑斑，被埋进了土里，只是埋的浅被风吹露了出来，衣服下面是一些碎骨头。

    王林红着眼睛用衣服把骨头包了起来，浑浑噩噩向家走去，到了家中看着父母还没有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王永看着大儿子怀里带着血迹的衣服就什么都明白了，他眼睛一红就蹲了下去，孙芬转身跑进屋，怕他们说出的话和自己猜想的一样，她不敢听，只是把头埋进被子里，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王家其他人都哭了起来，一整天全家都没有吃饭，天黑后都坐在了堂屋，王永拿着猎弓在擦拭着，几个儿子也在摆弄着手里的刀。

    他们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报仇，不让自家人白白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