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婉买了脸盆毛巾回来的时候, 方彦已经不在楼梯口了，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，其实也不熟, 只是上回确实是她说谎了，有点儿尴尬。

    打了热水把毛巾反复搓洗了两遍，才换了干净的水端进病房。秦志军始终留意着房门，一见顾婉进来眼里就漾起了笑意。

    顾婉瞧着他身上那件血迹已经干涸了的军装，不止血迹，还有些脏污了。秦志军经常带队野外训练，但一回宿舍就会去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, 大冬天这种习惯也没变，看得出是个很爱干净的男人。

    可这会儿着实有些狼狈, 就连脸上都沾了硝烟熏出的黑。

    顾婉拧了热毛巾仔细给他擦脸，秦志军想说他右手没伤着，其实可以自己来。但小媳妇儿那种怜惜和温柔让他莫名觉得心暖，由着她细细给自己擦拭, 脸上，耳后，脖颈, 无一处不精心。

    顾婉又重新拧了一次毛巾, 拉过秦志军的手细细擦了一遍, 瞧着他军装上的血迹, 道“子弹穿透过去, 你几件衣服都沾上血迹了吧, 里边医生给用纱布包扎好了？”

    秦志军随着她视线看向自己左肩，点了点头道“里边包了纱布了，不会因为衣服引起感染的，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哪能不担心，那么大的伤口不得仔细着些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小卖部看了也没衣服，再说新买的衣物也不见得干净，等天亮了吃过早餐我回趟部队给你带上换洗的衣物过来。”

    秦志军从军这些年，大伤小伤受过无数回，从前就一个人躺在病房，伤得重了营里也会派个小战士照顾着，可男人心粗，顶多是不饿着渴着，伤重了要上厕所人扶你去一趟，哪里想得那么细，衣服干不干净，卫不卫生，舒不舒服，伤口疼是不疼。

    顾婉说完话，转过身拧了毛巾要出去倒水，他忽然开口叫住她。“媳妇儿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。

    “没事儿。”他其实就想叫叫她。

    顾婉眼里掠过一丝笑意，道“我先去把水倒了，马上回来。”

    秦志军点点头，等她出去了，他仰头对着天花板无声的咧着嘴笑了起来，刚才，有一种被小丫头哄着的感觉。

    顾婉回来得很快，见秦志军还坐着，她放下脸盆让他赶紧眯会儿养养神。一边跟秦志军商量道“我刚才问了护士台那边，医院食堂六点半有早餐供应，你先睡一个小时，等我打了早餐再喊你起来，我等会儿先回趟驻地给你把换洗衣物带来。”

    也是她没有经验，加上昨夜里惊惶担忧，心里太乱许多事情都没想到。

    “拿衣服打早餐都不急，你一夜没休息，先睡会儿。”说着自己往边上挪了挪，给顾婉让出了半张床位来。

    顾婉犹豫，早点儿走就能早些赶回来。

    “你陪我睡会儿。”低沉的嗓音，顾婉愣是从里边听出点儿婉转的痴缠来。

    她心软了，又看一眼病房门口，有些顾虑。

    秦志军道“七点才会有医生查房，你一夜没睡，过来躺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她乖乖脱了外套，小心在他右侧躺了下去。

    秦志军把右手伸过去，顾婉看他一眼枕了上去。秦志军笑得特别满足，就像手臂上枕着的是全世界。

    离得近了，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暖香直往他鼻子里蹿，他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，不自禁的又要往下。

    “别。”顾婉忙用手挡住了他有些烫的嘴唇，声音低低的，有点儿窘迫，万一有人进来被撞见了能羞死。

    怕秦志军不听，又软糯的说了一句“你伤着，别闹腾。”

    秦志军笑，他伤的只是肩膀而已，可不妨碍跟她亲热。可他本意也是要让小丫头休息的，把人往怀里揽了揽，低声道“乖，我不闹你，你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顾婉红着脸把眼睛紧紧闭上，不一会儿手在他胸口轻轻动了动，软着声道“你也睡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志军应了一声合上眼，这之前他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，这会儿抱着顾婉在怀里心里一片安宁，竟是合眼就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顾婉反倒没睡，等听着秦志军呼吸声变得绵长规律，她才睁开眼看他，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青影，那双见到她总是笑意满满的眸子被眼睑遮挡住后，脸上就显出隐隐的疲倦来。

    她不敢动弹，任他抱着，直到走廊外隐隐传来人声脚步声，才小心的起了床，穿上衣服悄悄出去了。

    这年月，医院食堂的饮食也没得多好，顾婉自己在食堂吃了一碗面，给秦志军打了一碗粥，买了两个肉包两个鸡蛋。她就是想再给他吃好些的，这医院里也没有了。

    把东西放到床头的桌子上，她也没喊醒秦志军，关上门悄悄走了。

    回到驻地快九点了，她先往山里进了一趟，这时候虽然还冷，但山里已经没有雪了，折了根称手的木棍走了十几分钟，提了两只野鸡就出来了，过了一个冬，动物都出来找吃食，顾婉在山里找吃的跟遛自家后园子一样轻松。

    她回到家看了看，昨夜里封的煤炉子还有火，接了半锅水烧上，到房里快速拿了自己和秦志军的换洗衣物和常用物品，又把家里的罐头和糕点也放了一些进行李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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